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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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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

弘昀擡眸, 看到了康熙眼中的倦色,道:“乏了就暫時歇一歇,歇好了, 孫兒帶著皇瑪法去踩踩新路。”

“都踩過了, 有什麽好踩的。”康熙指了指屋中,“你看。”

弘昀走過去,瞧了眼他手邊的琉璃燈盞和一邊兒的電話, 一一觀察過了, 道:“這個燈是改進過的, 這個電話也是。”

他打開燈看了一眼,見光更為明亮, 連忙道:“可是新學的人用了新的材料。”

康熙眼中有得意, 對魏珠道:“去將朕桌上的圖紙拿來。”

魏珠趕忙去了,弘昀得了圖紙,詫然良久, “這是, 這是, 這是電車?有軌電車?”

康熙訝然, “你一眼便能瞧出來?”

弘昀欣喜不已,“是何人所造?大才,有大才,這圖紙上的畫甚為熟練, 這字跡是黃先生的,是黃先生發明的?”

康熙失笑, “是, 是他想出來的, 不僅想出來這個東西, 而且非要讓朕試著做一做,但各處的線才鋪上,那火車也才修建,到現在也還沒有弄出來,他未免太過著急了。”

弘昀心中激動,“是,黃先生過於心急了,還是要一樣一樣做好才是,這些東西都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,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弄出來的。而且風頭也太過了。”

康熙心中愈發滿意了,本以為他看到這東西會欣喜若狂,立刻勸他投入建設,沒想到他現在愈發顧全大局了。

“黃履莊也是擔心自己瞧不見這東西的建成,他,畢竟上了年紀。”

弘昀低落一瞬,“是。孫兒建議將黃先生督造上撤下來,專門教導後生們,若無人繼承他的知識與聰慧,那麽這些發明只會斷於一人之手,實在不妥當。”

“朕也是這麽想的,但他十分倔強。”康熙擰眉,雖有時也覺得此人太犟,但又不免為其忠心無私而感動,他十分理解黃履莊,不服老,總想著多做一點,好在這世間留下一點什麽。

就像他也一樣,不能夠放下權柄,既是因為他對自身安危感到擔憂,同時他還有想做的事,他想多做一點,這樣後面的人總要輕松一點。

給兒孫留一個太平盛世,這是他給他們最好的東西了。

弘昀道:“孫兒去勸他,他的想法有很多,但若年輕的學子學無所成,後繼乏人,豈不是要將此前心血斷送,不妥當,要看長遠。”

康熙忽然笑起來,但是很快眼中多了一絲警惕,“你說的是,朕還要治罪於你呢,之前朕讓富寧安傳話給你,你偏不回,怎麽這會兒又忽然回來了,連個口風都沒有漏?”

弘昀赧然笑了笑,道:“自然是因為想皇瑪法,再則……也有別的緣由。”

“什麽?”

弘昀支支吾吾的,“我……孫兒想成婚了。”

“……”康熙楞了一下,“自然,自然該如此,你身邊沒個服侍的人,這事兒朕於你阿瑪虧欠你……”

“哪裏虧欠了,皇瑪法和阿瑪給我的已經很多很多了,以前我也沒有時間留意女子……”

康熙見他面上有一絲羞赧之色未退,挑眉,“你這是在江南遇到了合心意的女子嗎?”

“也不算是……”

康熙自覺看透了一切,“說罷,你看中了什麽人,不論身份只要你……只要品貌端莊,朕都可以做主將人賜給你,只是還是要對福晉恭敬才行,不可過於偏愛失了規矩。”

“孫兒忙得不可開交,到哪裏認識什麽女子,沒有的事。”

“你若是不說,那朕就便沒法成全你了,你可要想好了。”

弘昀有點遲疑,道:“也不是我想,阿瑪之前病了一場,忽然同我提起這事,眼看事情結束了便催我回來,其實孫兒也不想回來的。”

康熙輕哼,他面上的赧然和欲言又止不似作假,這會兒居然全部推給了他父親,真是假模假式,“江南女子的事,說罷。”

“皇瑪法……沒什麽好說的。”弘昀見康熙眼中俱是興致,一副很想知道很想聽的模樣,便說起來,“那個女子……性情堅毅,頗懂武藝,有點傲氣,也十分大膽,行事不拘泥,且精通算學,應頗有管理之能。”

康熙見他說的認真,忍不住道:“你怎麽知道她精通算學,你與之交談了?了解的如此多,是在哪兒認識的?”

弘昀飛快地笑了笑,認真道:“之前在京城就見過,我與兄長們一起出去喝酒的時候,不小心臟汙了她的鞋子,第二次見是在街上,她叫我賠她鞋子,我見她身後有仆人在尋她,便將此事糊弄了過去。第三次是在江南。”

康熙擰眉,“她是隨家人入京的,是地方官員家的女子?”

弘昀打量著他的神色,道:“……不是。”

康熙將他的忐忑看在眼裏,“是京官的家眷?她是跟著家人長輩去的江南。”

“是。”弘昀承認。

“到底是什麽身份?”

“我怕皇瑪法會責怪她。”

“這麽護著?你當真是上了心?”康熙眼中含笑,“第三次遇到後,是什麽情形?此後相處過?”

“沒有,孫兒雖出身皇家,但謹守君子之行,不能隨性妄行。”

“知道知道,你先說,朕要聽聽。”

弘昀將當日遇到她的情景修飾了一番,將她懲治流氓的勇為帶了幾句。

康熙點頭,“有武藝,也頗有點狹義,不錯,說說她的身份,若是身份不高,做個格格也罷,若是身份還成,做個側福晉也堪與你相配。你與她一同討論算學的事也可以說說。”

弘昀無奈,行宮的日子就這麽無聊嗎?要聽自己孫子的八卦,真是……

“她自己說她會算學,還說自己學過新學出的書。”

“是嗎,想來一定是京官之女了。”

“是。她,她是富寧安的女兒。”

康熙楞了一下,“富寧安為何將女兒帶出去?都已經賜了婚,不安心叫女兒待嫁,還要將人帶到江寧去,這是什麽道理。”

“好像是見女兒從未見過外面,有點可憐她。”弘昀將事情全部推到了富寧安頭上。

“這個富寧安!”康熙憤憤,“不守規矩,混賬!”

弘昀揣度他的神色,道:“那孫兒什麽時候能成婚?”

康熙擰眉,“這就上心了?”

“嗯,阿瑪說我不能再去青樓了。”

“你!還有空去青樓?若非朕叫富寧安去江寧,你是不是都不將我這個瑪法放在心裏了!難怪,難怪!那是什麽地方你就去!”

“去辦案。沒有做別的,好奇多看了幾眼,我什麽也沒做。”弘昀說的可認真了。

“你阿瑪不會無緣無故這麽提點你,你可真是敢……”康熙沒好氣,見他面上沒有絲毫愧色也還算鄭重,想來他也不是胡來的人,否則如何敢將這事兒告訴他,道:“成了,成了!朕知道了!”

弘昀嘿嘿一笑,道:“那孫兒多謝皇瑪法。”

康熙嗤笑,“這也算是提前見過自己的福晉了,如何,朕給你選的可還滿意嗎?”

弘昀害羞道:“到時一定賠她鞋子。”

康熙失笑,彈了下他的腦門,“這些年到底虧待了你,朕先賜你格格和側福晉。”

“不急,等福晉嫁過來再說吧。”

“這是君命。”康熙道:“娶妻後,朕再給你賜。”

弘昀想了想沒有再說話,“是,孫兒謝皇瑪法。”

陪康熙說了會兒話,弘昀告退,出去後,眼中的笑意散去,既然他們不得不在一處,那不如提前適應,磨得體了再進入他的生活。

康熙對魏珠道:“傳令內宮,將太後身邊的四個掌事嬤嬤送去富家,按世子妃的禮儀教導富寧安的女兒。”

……

大婚之事開始提上日程,此事康熙十分重視,時不時便要問內務府。

因為弘昀的回來,康熙心情變得很好,時常將他帶在身邊,帶著他去打獵,去看各處工程。

“你說千百年後,眾人回如何評價朕?”康熙站在高處看著齊整的路面。

弘昀微微一笑,道:“一代聖君,千古一帝。”

“千古一帝?”康熙看他,弘昀笑了笑,自信道:“是,當然!”

不昏庸,與文官集團處好,武功強版圖大,後世人總是包容較多的,何況他的功績的確很多,遠甚於歷史中的他。

康熙沈默一瞬,笑了笑,眼中有自豪,卻也忍不住道:“朕,怕是不一定比得過前人。”

十月初的時候,康熙賜下了兩個側福晉,皆出身高貴,一個是鈕祜祿氏,是早年輔政大臣遏必隆家族中的女子,尹德之女,尹德是敦親王府的長史,在康熙五十一年的時候襲了遏必隆的爵位。

還有一個是喀爾喀多爾濟郡王的女兒,博爾濟吉特氏,其父在三十九年的時候襲了汗位,其母正是弘昀在西北見過的恪靖公主。

弘昀頭好大,新人入府的那日胤禛都沒有回來,皆是康熙一手操辦的。

弘昀去了博爾濟吉特那裏,好奇她是什麽時候來的京城,要來京城怎麽著也得走一段時日,但沒想到自提了成婚之事,差不多十多天,人就入府了。

之前在西北的時候見識過四姑母的威風,所以他也想見見她女兒是個什麽樣子。

當夜,弘昀了解了塞外歸化城的情況,原來喀爾喀的政務幾乎由四姑母一人掌管,權傾漠南漠北,其公主府如一獨立王國,不受歸化將軍和督統衙門的的挾制,他們還得進公主府同她請安。

弘昀嘴角一翹,這可真有意思。

早前就聽聞她在喀爾喀的名聲極不錯,當地的人們對她十分信服,但沒有想到她有這樣大的權勢,皇瑪法只說她制定了喀爾喀三旗大法規。

“姑母可真是有意思。”弘昀躺在床頭笑道,“奇女子。”

烏日娜見他面上俱是欣賞,稍微湊過去,道:“額娘從西北回來的時候誇讚過表哥呢。”

“我嗎?”弘昀坐起來,“怎麽說我的?”

烏日娜明眸瞧著他,道:“額娘說表哥會造大車,一種奇怪的車,極有才幹,不同尋常。”

弘昀噗嗤一笑,在西北的時候,因為回京遙遙無期,康熙身邊的勳貴與十四打得火熱,這引起了康熙的警覺,所以叫恪靖公主帶著喀爾喀的蒙古軍前來問安,雖說是問安,但弘昀覺察到康熙對十四的防備。

恪靖公主行事大開大合,全然不是京中格格們的樣子,在康熙面前自然是恭敬守禮的,但面對十四的時候都不減絲毫威風,何況是對著他了。

“那便多謝姑母的誇讚了。”弘昀並不戳破。

烏日娜又湊近了幾分,道:“我說的都是真的。”

弘昀瞧了她一眼,道:“知道了,餓嗎?”

烏日娜點點頭,“有一點。”

弘昀起身,出去叫人弄一碗面食來,烏日娜道:“表哥,能對我說說這兒的規矩嗎?我有點害怕。”

弘昀觸到她忐忑的眸子,忽想到同樣當年嫁給老四的長樂,當初的她也一樣,換了個環境,甚至換的是時空,他不由得對烏日娜生出一絲憐惜,同她說了府中的各類情況。

烏日娜弄清楚了他在府中的地位,以及和嫡福晉還有大阿哥之間的關系,道:“妾身都記下了,一定對嫡額娘恭敬。”

“有姐姐在,她一定會提醒你的。夜深了,也該歇著了。”弘昀打了個呵欠出去了,烏日娜楞了一下,連忙道:“世子,表哥,你這是去哪兒?”

弘昀道:“你先睡吧,我去趟書房。”

烏日娜走來,微微嗔道:“今日可是妾身與世子的大婚,難道……”

“在府中不必稱我世子。”

“是。”烏日娜道:“就在這兒歇著吧。”

……

十月中旬的時候,胤禛回來了。

康熙下令將罪官全部撤了職,一如當初戶部清查一般,撤職,限期還錢,當初牽涉了近一百一十二人,如今也是如此對待。

眾人松了口氣。

胤禛也沒有發表太多意見,給眾人的感覺也只是完成他該完成的事,此日過後,他立刻就告假歸家繼續研究佛事了。

大臣們松了口氣。

康熙開始著手安排弘時的婚事,弘時也到年紀了,今年弘昀成親,明年就該他了。

至於阿媛那裏,他也想好了,就交給老四去頭疼吧,夾在他們父女中間,他也頭疼,頭疼的事叫給胤禛自己就好了。

胤禛從江寧回來的第二日,便去了胤禟家裏詢問之前的事。

老九聽說他來,想也不想,立刻跳下炕跑了出去,“四哥,你可算回來了,我就知道你要來找我。”

趕忙將他拉到屋裏,他對這事兒實在是太好奇了,一件陳年舊事,一件轟動許久的大事,竟然有了後續,而且還是被他撞上的,這叫他怎麽不驚訝。

坐下後,就開始說起當初在廣州的經歷,還有他查到的所有消息。

胤禛撚動著手裏的珠子,直到所有事情畢了,才有空好好思考這事兒。

就在他想要將這事兒查個清楚的時候,康熙忽然命老三和他去祭天。

他只得和老三二人趕往齋宮,在齋宮中沐浴靜坐數日,代行祭天儀式。

……

十一月二十五日,是弘昀娶嫡福晉的日子。

這一日熱鬧得不像話,所有兄弟都來了。

府中四處安了燈,明亮通透,這東西自發明之後,各家多少都得了,但都沒有雍親王府上來的花樣多,除了皇宮,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燈盞,瑩亮輝煌,宛若白晝,府中香霧裊裊,樂聲不停,喜氣將府中烘托的熱鬧非凡。

拜了堂,一應禮畢,弘昀進了洞房,挑開新娘子面上的蓋頭,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,沖她笑了一下,“福晉。”

阿蘭芝擡眸望了他一眼便飛快地低下了頭,面頰通紅,在喜婆的唱喏中,他們共飲了交杯酒,周圍的人皆在笑鬧。

弘昀清了清嗓子,叫大家先去席間喝酒,對阿蘭芝,道:“你先吃點東西,若是累了,就叫人給你將頭上的這些都拆了。”

阿蘭芝一笑,道:“我,我等爺回來。”

弘昀笑了笑,出去了。

席上諸位叔伯也對他多有打趣,穿梭其間,被灌了一肚子酒,弘暉弘時見他喝得面上發紅,幫忙擋酒。

鬧到後半夜,宴席終於散了。

與前堂的熱鬧相對的,是西院的冷清。

胤禛接著酒意,踏著月色而來,推開西院的院門,只見鈕祜祿氏的屋中亮著燈火,她對面也燈火通明。

在看到屋中的光亮時,他心中咚咚跳了幾下,忍不住快步上前。

推開門,屋中的冷意撲面而來。

堂中,稍間,都燃了燈火,可是屋中的冷寂卻填滿了整個屋子。

太過空蕩,空蕩的叫人覺不出一絲暖意,他上前,看著稍間裏她的畫像,忍不住伸手取下,盯著她的雙目,“今日是弘昀大婚……”

他想到胤禟說的那些,忍不住眉心緊皺,老九說她面頰上有傷,操著一口流利的外地話,說她經營有方,頗有能耐……

老九說感覺像她,又覺得不是她。就連他聽著也不像她,那樣一個堅毅的,大膽的,出手果斷殺人如麻的她,怎麽會是她。

可越是懷疑,就越是覺得是她。若不是她,為何變賣了經營數年的家產,若不是她,為何正好她也會畫畫,若不是她,怎麽正好她也去了海外。

“阿瑪?”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。

胤禛放下了手裏的話,理了理面上神情,轉頭道:“來這兒做什麽,今日是你大婚之日。”

弘昀淺笑,道:“我來看看額娘,告訴她我要成婚了。”

胤禛欲言又止,道:“是該同她說一聲。明兒謝過恩後,記得祭拜你額娘。”

“是。”弘昀道,“屋中涼,阿瑪為了身子著想還是回吧。”

“嗯。”胤禛忽然道,“你說,你額娘會不會沒有死?”

弘昀楞了一下,見他目光銳利異常,帶著審視忖度,在他這麽問的時候他幾乎要暴露眼中的情緒,擰眉道:“阿瑪這怎麽可能?朝廷之前不是都……”

“如果她活著呢?”

弘昀毫不猶豫道:“若是額娘活著,一定會回來的,我們都在這兒呢?”

胤禛審視道:“你說達哈布會不會是她殺的?”

“這怎麽可能呢?”弘昀不敢置信,疑惑道:“阿瑪到底怎麽了?怎麽忽然說這樣的話?”

胤禛見他滿是狐疑,忍不住想從他面上看出些什麽。

弘昀道:“難道額娘還活著嗎?阿瑪見到了額娘嗎?額娘當真還活著?!”

胤禛在弘昀一句一句地追問下,收回了壓在心底的疑問,道:“沒有的事。”

弘昀搖頭,“不,阿瑪不會無緣無故這麽說,阿瑪是有額娘的消息嗎?她在哪裏?額娘走的時候弘時才三歲多,若是知道她沒有死,弘時一定不知有多高興,姐姐當初也不會大病一場,阿瑪,額娘到底在哪裏?”

弘昀說著跪在了胤禛面前,熱切道:“阿瑪一定是有額娘的消息了是不是?阿瑪!!”

胤禛見他上了心,滿是追問,道:“是我……想她了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弘昀篤定道:“阿瑪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,達哈布之死又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沒有的事兒。”胤禛察覺自在長久的猜疑和不解中說漏了嘴,平靜地掩飾道:“我只是想她了,所以做了個不合時宜的夢。你也知道,這麽多年,我一直覺得她還在身邊,總是夢到她,所以時常分不清夢境和當下。”

弘昀搖頭,“阿瑪只需告訴我,是在哪兒聽到的這消息,我可以去查。”

“我恍惚了,你也瘋魔了不成。”胤禛輕斥一句,將他拉起來,安慰道:“大喜之日,不要冷落了新娘子。”

弘昀輕應了一聲,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畫上,胤禛道:“行了,快回去!”

弘昀告退,出了門,眼中露出一絲冷意,想來是老九傳給他的消息,不行他要去趟長樂留下的鋪子,好叫她準備著。

不能暴露了,一旦暴露他們都得不了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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